那让他无比揪心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很冷酷,他也心疼肖然,心疼自己的家人,可是他想不到其他办法。
从那晚之后,他就知道肖然奉行的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也会去追求,但却不会去争取,就像他喜欢他会对他表白,会去追他,却在误会他和余蕊的时候,不会做任何和“争”相关的举动。他也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可他这样的善解人意“善”到一定程度后,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他实在没有把握采取那些迂回战术去争取他们的将来,尤其争取的对象还是他的父母。
肖然对他来说无疑是上天给他的莫大的恩惠,他赌不起,他必须选择一种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一击必胜,他经不起任何的夜长梦多。
而速战速决的战役往往是最残酷的,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可他有且仅有这么一次机会,他耗不起也输不起。
而现在,能惹来从来没有对他发过大脾气的肖然大动干戈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他觉得挺好。然后,他忽而笑了,很释怀的笑容,能让肖然在此刻将那些压抑了他多年的缠绵悱恻发泄出来,他知道之后他就不会再退缩了。
而此时,前来通知他们程母没事的程家大哥,站在门外目睹了他们这场无声的情感对白,听着病房里让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募然间就好似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与经过,他携带着满腹五味杂陈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重新关上了门,转身去找程父和程母。
程母确实也没什么大碍,被医生掐了几次人中就苏醒了过来,因为气息不顺,又在医生屋里吸了几口氧气,这才出来。结果刚出屋,不远处的重症室就推出了一个蒙着一层白布的人,守在外面的一位老母亲登时就跪在了地上,一开口就哭得哭天抢地的,直叫人听了心惊肉跳……
程家林可真是选了一个摊牌的好场所啊。
随后,程父和程母互相搀扶着,颓然地坐在了楼道的椅子上,千言万语在心里转了一遭,到最后只汇成一句话说出了口:“人活着就好。”
在死亡面前,一切伦理道德,世俗常纲就都不算什么了……
最后是程家大哥进来病房对程家林说:“爸妈已经默许了,不过还是需要先缓缓,暂时不想进来看你。”
程家林目光黯淡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程家大哥看着他左边脸上清晰可见的五个手指印,想着是不是再在他右边脸上留个对称的印子才会比较好看,不过,他比划了半天,余光瞟见在一旁一直低着头,身体还有些抽搐的肖然,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他改为用手指戳了一下程家林的额头,问他:“读了那么多书,倒是学会拿性命来开玩笑了?!这世上,爱得你死我活最后却没在一起的人比比皆是,到最后人家不也都活得好好的,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程家林张了张嘴,半晌后,还是没能回答。
……这么做为了什么?
曾几何时,他在那些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也这么问过自己,当时的他没能给出自己一个答案,只觉得人生这条路再难也要继续走下去。
时至今日,他哥的这句话问出口后,之前被他晾在一边的问题似是穿越时间缝隙,飘飘荡荡地和他这句话重叠在了一起,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窥见这个答案的一角了,但却又像有层海浪横在那里,让他有种话到嘴边却突然忘词了的抓心的感觉。
程家大哥似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对肖然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就打算带着程父和程母回家了,肖然问他:“不再多留两天吗?”
程家大哥从他有些底气不足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言外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了,那小子也没什么事,医生说打两天吊针就可以出院了,还在门外坐着的老两口这会儿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到处去逛逛的,我们就先回去了。”
肖然闻言,又低下了头,一时无言以对。
送走了程家林的家人后,肖然回到病房,坐在程家林的床边,伸手摸着他的左脸,问他:“疼吗?”
程家林笑着摇了摇头。
肖然:“你哥说的也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你这又是何必呢?”
程家林:“就像你说的,不试试的话,我怕会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你这样做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肖然摩挲着他的脸颊说,“余下的生活里有你可以一直陪着我,我很开心。
此刻的肖然低垂着眼眸,里面含着能让人融化的柔情,灿若星辰的眸光透过浓密的睫毛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照进了程家林的心里……他募然就在他这句话中豁然开朗了起来,而后,他仿佛看到了层层潮流勇退,藏在无边虚妄下的答案终于水落石出……
为了什么?
我的全部努力,不过为了完成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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