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五次约会了，他已经把陆寻的容貌气质和最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一一嵌“那个人”模里，将原本面目模糊的人一填满血，就好像他自己亲手雕琢的艺术品。

但计划并不顺利，初次见面的晚上他就有机会的，但他没有，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要稳妥，再等等吧。陆寻带他去酒店的那天，他也有机会，可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于是复仇小天使就变成了那个人床上的玩。柳橙觉得自己弱又荒唐，像个笑话。

不久之后，陆寻到国外差十几天，他没想到这寻常的旅途会成为实实在在的煎熬。

陆寻以为他和柳橙相识不过一个月，但在柳橙看来，他和陆寻已经认识快七年了。

他活该失去这世界最他的人，活该被亲生母亲记恨好多年，活该被打手心打到连笔都握不住。

他上给司机老胡打了个电话。

柳橙默默看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小东西，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聚拢重新放回去，刚放好又忍不住打开胶再次倒来，如此反复了几次，柳橙似乎终于不堪重负，他把装好的胶重新放回密封袋，重新放回书包里，把台面收拾得净净。

“老胡，你知老板这个新的小情人叫什么名字吗？”

赵知老板最近新了个小朋友，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查一下这人的背景呢。

“照常开，让他等我一会儿就行。”陆寻的声音里透掩不住的愉悦和期待。

柳橙被司机接过来之后，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透过玻璃墙，他能看见陆寻坐在主位上听下属汇报工作，时不时站起来用激光笔对着投影幕指指，或者在白板上写写画画。陆寻是那很有气神的人，最起码在外面永远是神采奕奕的，简单的动作间都透着净利落，优雅之中又带着侵略。他会偶尔翻过签字笔，用笔尾在本上一下一下戳，放下咖啡杯的时候，习惯地用纸巾抹去碟上的咖啡渍……

赵把柳橙送到与会议室连通的总裁办公室，看着他走去，脸上程式化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柳橙从中的时候，就开始一一滴搜索陆寻的资料，等上了大学，他觉得自己终于准备好了，于是他据找到的线索，上友网站注册了账，为陆寻“量定制”了一份个人资料，终于在茫茫人海，钓到了陆寻这条一无所知的“大鱼”。

柳橙不承认自己本就不是能杀人的人，他飞快地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这样有意义的一件事，应该找个同样有意义的日，应该等到他生日，同样也是父亲忌日的那一天，到时候一切都可以有一个了断……

“怎么了？赵总。”老胡在电话那毕恭毕敬，谁不知赵名义上是总裁助理，但在公司基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老爷在世时一手提，专

可是时间长了，自责和悔恨在霾的心底发酵，渐渐酿不一样的味来，他忍不住想，要是那天没下雨呢？要是没有那么一辆车正好开过来呢？要是那司机但凡开慢，注意力集中，或者反应再快一呢？

他刚认识不久的小情人，总是会以各姿态猝不及防地现在他脑海里。他跟合作伙伴握手的时候，前一晃而过柳橙跟他握手时拘谨又好奇的模样；他穿着板正的西装跟外国客开会，睛看着文件，字里行间都是柳橙净清淡的笑脸；吃饭的时候，想柳橙在吃什么，这个好吃的，回去找一家类似的带他尝尝；睡觉的时候更煎熬了，他本来睡眠质量不好，加上倒时差，吃药都很难睡，一闭上睛，柳橙压抑的，肤的，微弱光线下迷蒙的神……简直就是在脑里放清无码的小电影。

柳橙已经不记得是在什么情况下萌生这样的想法了，也许是在某天他哭着求母亲别再打他的时候，也许是某天他在全班同学面前，被老师质问为什么又没写作业的时候。他只知这个想法就像一颗有毒的，在他心里生发芽，渐渐侵蚀吞没整颗心脏，到最后终于与他这个人血脉相连，仿佛他生命里只剩下这一件事可以了一样。

“陆总的会议结束了，您跟我这边来吧……”柳橙正看着会议室的方向神，这时才意识到那边的人已经开始起离席了。

当柳橙终于站在陆寻面前，朝他伸手，心里想的是，哦，原来你是这样的。

伴随着仇恨而来的还有偏执的好奇，七年漫长岁月，孤单的少年一遍一遍思考，一遍一遍探究，那个人长什么样呢？他喜什么？他也像自己一样害怕下雨天吗？他会内疚吗？他知世界上存在着一个他这样的小恶吗？

那爸爸就不会死，妈妈不会发疯，他的人生会完全不同……

陆寻拿着手机当镜照了照，还真看“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味来。

渐渐的，在柳橙自己都看不清的潜意识里，“那个人”已经从单纯的仇人变成了他心底的影，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

柳橙坐在书房里，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空，桌面上放着那颗胶，他把胶打开，从里面倒一小堆无的透明结晶，那是他自己提取的蓖麻毒素，只要7mg就可以毒杀一个成年人。

“那您下午在总的会议……”他试探着问。

柳橙本就不缺钱，父亲死后，赔偿金上百万，但那笔钱他一分都没动过，他觉得要是动了，就代表他原谅了那个人，但是他并不想原谅。

他恨自己，所以用自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他也恨那个司机，他也想通过惩罚他来获得某解脱。

“柳橙？你确定？不姓袁？”

第二天他终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那杯有毒的咖啡就端在那个人手里，可最后一刻，他还是放弃了。

陆寻下飞机后直奔公司，不停蹄继续工作。

赵笑笑，没说话。

陆寻一直不觉得自己是特别重的人，他也不会承认对柳橙格外看重，对于现在这“没息”的表现，他只好无奈归因于他对这个小情人的“新鲜”和柳橙本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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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陆寻说：“怎么？我看起来很累吗？”

这天行程终于结束，在飞机上，陆寻的助手赵盯着老板看了好一会儿，关切地说：“陆总，这次差是不是行程太张了？回去要不要休息两天？”

他默默叹了气，对赵说：“回去之后，你叫老胡直接把人接到公司来吧。”